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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6章 盛隆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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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對於京城而言,保定實在是個小地方。

陸錦惜他們這一行小二十人,在京城算不了什麽,可到了這地界兒上,多少有些打眼。

好在進城時辰已晚,人不多,也沒引起太多人關註。

要住的客店是賀行一早派了個兩個兄弟打前哨,先在城裏面找好的,所以他們人一到,便直接住了進去。

一間上房,給了陸錦惜。

除了青雀在陸錦惜房裏伺候之外,其他人都是兩兩一間,以防備有個什麽意外不好照應。

連日來都是舟車勞頓,頭一日歇下第二天便要走,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保定,陸錦惜才算是定下了心來。

只是她也不急著去盛隆昌談事。

當晚用過了飯之後,便直接支了青雀跟掌櫃的打聽了打聽城中盛隆昌的情況,又與賀行交代明日一早派幾個人先去盛隆昌瞧瞧,這才歇下。

畢竟陸氏當初是大病過一場的,身體並不十分好,這些天下來,陸錦惜也不很受得了,幾乎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。

這一睡,便是次日大中午。

她睜開眼來看時,窗戶上已是白晃晃的一片。

“怎麽沒叫醒我?”

陸錦惜眨了眨眼,適應了一下,才發現青雀已經察覺,向她這邊走了過來。

於是撐著身子起來,問了一句。

青雀早已經洗漱好了,連忙來扶她,只笑道:“奴婢看您這幾日累得慌,您昨夜也說既然到了保定,事情便不著急了。所以想您睡個好覺,就沒及時叫您。”

這倒也是。

睡到自然醒的感覺是舒服。

陸錦惜身上有些酸痛,讓青雀給自己捏了捏,才起身下了床。而後穿衣洗漱,在房中連早飯中飯一道吃了,總算精神了起來。

“昨兒您說要賀行那邊派幾個人出去打探,約莫一個時辰前他便要來回,不過那時您還睡著。現在要叫他過來,把情況稟您嗎?”

青雀將杯盤收拾了一下,問她。

陸錦惜想了想,搖了搖頭:“不必叫他過來了,今日天氣正好,叫他出來,上街陪我走走看看,一面走一面說。”

“是。”

青雀也覺得這事兒就該這麽慎重,生怕陸錦惜看得不夠,查得不透。

畢竟,自家夫人雖然沒說,可猜也知道,這做生意的本錢肯定都是她自己的體己錢,若打了水漂,往後日子還不知道怎麽過呢。

陸錦惜略理了理袖口,便走了出去。

青雀便跟在他身後。

她們住的是二樓,樓下便是客店大堂,正到中午吃飯的時候,人雖算不上多,卻也不少。

這種說大不特別大,說小也不特別小的地方,常住的都能認個熟臉,生面孔在這裏是很突兀的。

更不用說,還是兩個女人。

尤其是其中的陸錦惜,即便衣裙換得普通了些,可也遮不住貌美風華,窈窕身姿。

人才從樓上走下來,大堂裏便靜了一靜。

喝酒的,吃肉的,全停了下來。

這樣的地方裏,哪裏能見到這般長得好看還一身貴氣的女人?一時看得呆楞。

賀行正跟幾個兄弟在下面吃飯,也沒料想陸錦惜就這麽下來了,反應了一下,才皺了眉,把筷子一擱,便快步走了過來。

“夫人……”

“你吃好了?”

對旁人的目光,陸錦惜也不在意,掃看了一眼,便直接問賀行。

她沒交代太多的事,賀行早上也沒怎麽忙活,又不是飯桶,吃了這一會兒早飽了,一聽她這話就知道是有事,於是道:“吃好了,您這是?”

“那正好,隨我出去逛逛吧。”

陸錦惜腳下沒停,直接就走出了客店,站到了外面大街上。

熙熙攘攘,人來人往。

比起他們昨日天擦黑剛來的時候,可熱鬧了不少。

這客店斜對面就是另一家酒樓,沿街都是大大小小的商鋪,道兩旁栽著楊柳。這時節柳絮淡淡早已飄過,垂得千萬碧綠絲絳落下,倒是好看得很。

賀行跟了出來,也向周圍一看,道:“這周圍屬下已經轉過了,盛隆昌就在前面街口右轉七八十步。今早派人去看過了,商號還開著,送貨的天不亮就來了,進貨的一大早也都把貨給搬走了。只是他們數了數,連來回也不過十來撥人,貨量也不大,都是些皮草藥材。生意說好不好,說壞不壞。”

這跟陸錦惜料想的情況差不多。

她點了點頭,一面往前走,一面續問:“他們老板應該已經在了吧?”

“也打聽過了,前兩日就已經到了保定。”賀行放緩了腳步,跟在她後面一些,也註意著周圍的情況,“不過這些天到了保定來的,還不止他一個。”

“不止他一個?”

陸錦惜頓時有些驚訝。

賀行道:“屬下也是今天才聽說的,這保定馬上就要有第二個盛隆昌了。說來您都不信有這麽巧,盛二爺到了這裏之後,盛大爺也到了。坊間有傳言說,大老爺要在保定建個分號,這不就撞上了嗎?還起了些爭執。”

“盛二爺”指的就是盛宣,繼承了陜西盛隆昌本家;“大老爺”就是盛宏,在鬧了分家之後直接往中原江南地區發展。

以眼下的情況看,大爺盛宏自然比二爺盛宣好得多了。

若單純用商業的眼光來判斷,至少根據表面的情況看,盛宏該比盛宣厲害。

但陸錦惜是記得顧覺非說過的話的。

以結果來論英雄,誰都會。

可商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,不是所有成功者都有與其成就相匹配的才能,也不是所有的失敗者都一無是處。

二爺盛宣能被心氣兒極高的顧覺非看中,必定有道理在。

所以此刻聽了賀行的話,陸錦惜微微皺起了眉頭,沈吟了一會兒,才笑了起來:“對我來說,這算不上是一件壞事,說不準還是好事。我們且先去盛隆昌看看商號的情況。”

“是。”

賀行該說的也說了,更多的他自己也不懂了,索性只悶聲不吭地跟在陸錦惜後面走。

陸錦惜說是去盛隆昌,可腳下並不著急。

沿途路過一些店鋪,也會走進去看看,還要時不時問問價,跟小二或者掌櫃的閑聊幾句,卻也不買東西。

賀行一開始不知道他她在幹什麽,但如是三五家下來,便看出了深淺。

這是在摸保定這邊商鋪的行情和貨物的價錢。

平心而論,若是賀行自己來做生意,肯定也會與陸錦惜一般,先把情況給摸清楚了再做。這並非什麽尋常人想不到的事情,本身沒有什麽高明之處。

可陸錦惜做得……

實在是太輕描淡寫了,半點沒讓人看出端倪來。

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長得太好看,神情也和善,三兩句套話下來,旁人便什麽都跟她說了。

這賀行可做不來。

跟在陸錦惜身邊沒多久,他便覺得自己算開了一回眼界。

待從第九家鋪面出來的時候,他面上已經多了幾分若有所思。

陸錦惜看見了,便問:“怎麽,有不妥之處?”

“不,不是。”賀行連忙否認,但看陸錦惜的目光已經有些奇異,用不大確定的口氣回道,“只是忽然覺得,您跟大公子很像。”

“像?”

陸錦惜挑眉。

賀行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心裏的感覺,著實琢磨了一會兒才開口:“就是像。說不出來的感覺,反正都很厲害。我覺著,當年我遇著的若是您,您也能三兩句話就把我們一群人給擺平了。”

這話倒是不假。

陸錦惜笑起來:“顧大人當初能擺平你們,說是能言善辯,但歸根到底還是你們心裏頭還有善念。即便我擺平你們的是我,也不是我就有多厲害了。不過你說我與顧覺非很像,也不算錯。”

什麽叫“不算錯”?

是對的意思嗎?

賀行聽了,有些一頭霧水。

不解之下,他還待要問,陸錦惜卻已經停下了腳步,手一指前面不遠處那一塊掛得高高的匾額:“前面那個,就是盛隆昌了吧?”

“……是。”賀行楞了一下,才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,然後道,“就是這家了,地方還挺大的,想是當年老東家留下的。您要直接進去看看嗎?”

臨街三間鋪面,一棟樓,帶後院。

掛著的匾額大字泥金,“盛隆昌”三個字頗為遒勁。只是整體看上去已經有些老舊,透出一種陳舊的感覺來。

進出鋪面的人不多,三兩個。

陸錦惜收回手來,遠遠站著看了一會兒,便擡步朝著那邊走過去,道:“看看去。”

賀行自沒意見。

陸錦惜往前一走,他與青雀都跟了上去。

只是沒想到,就這幾十步路的距離,眼見著已經到門口,就要踏進去了,大街那頭竟浩浩蕩蕩來了一撥人,直奔盛隆昌而來!

“夫人小心!”

還好賀行眼明手快,及時將陸錦惜護住,往後面退了幾步,才沒被這一群人給撞倒。

二十多號人,都壯碩得很,穿一身短褐。

但若仔細看便會發現,他們胸前都打著一個圓形的黑色圖徽,上頭寫著“盛隆昌”三個字,竟像是盛隆昌的夥計。

可看這氣勢洶洶的模樣,又實在不像。

沿街人也不少,見了這樣大的陣仗,全都看了過來,竊竊私語。陸錦惜站在賀行後面一點,見狀也不由得悄然皺眉,有些好奇。

這二十來號人走路,腳下帶風。

打頭的那個看上去要瘦一些,尖嘴猴腮,臉上還有一道斜拉到鼻梁上的刀疤,卻穿了一身文人的衫子,手裏捏了一把紙扇。

怎麽看,怎麽覺得違和。

可他自個兒該沒這自覺,反以為風度翩翩,很有一種“羽扇綸巾,談笑間,檣櫓灰飛煙滅”的感覺。

人在盛隆昌門口,腳一邁就進去了。

那模樣,實在是盛氣淩人到了極點。

陸錦惜他們在外頭,也瞧不見他進去之後是何神態,只聽得裏面一道拿腔拿調的聲音響起。

“在下姓陳,是盛隆昌的長房先生。”

“哦,不是你們這破破爛爛的盛隆昌,是咱們盛宏、盛大老爺的盛隆昌。今天來啊,奉我們老爺之命,給你們下個通牒——”

“限你們三日內從這裏搬走挪窩兒,否則別怪咱們不客氣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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